准备冬季攻势。
1947年秋季,我军攻势告捷,东北国民党军的局势愈发岌岌可危。陈诚不得不采纳“重点设防,维系军力,力保沈阳”的策略,至此,其在战略层面上的主动权已尽失。更为不幸的是,华北战场我军发起了大规模的攻势,解放了华北的战略要地石家庄。傅作义深感兵力捉襟见肘,遂紧急召回原拟增援东北的骑兵4师及暂编第3军的暂10、11师,以应对华北战事。为弥补兵员不足,陈诚无奈只得采取征召壮丁的做法,对部队进行重组,扩充为新的作战力量。
以新6军的第14师和暂编第59师为骨干,吸纳了13军的第54师,共同组建了新3军,由原第14师师长龙天武出任军长。
以原52军的第195师为核心,吸纳了49军的第43师以及原隶属53军的暂编第54师,共同组建了新组建的第5军。在这支新军中,原195师的师长陈林达被任命为军长。
以新1军之新38师为核心,吸纳暂56师及由保安队改编而成的暂61师,共同组建了新7军。原新38师师长李鸿,被任命为该军军长。
此外,将暂编第62师纳入新编第6军序列;暂编第63师则归属于新编第3军;由承德保安队改编而成的暂编第1师,亦被划归至第13军的指挥之下。
据此,东北国民党军的总兵力由12个军、30个正规师以及14个暂编师构成,再加上保安队及地方武装力量,总计约达58万人。
陈诚的防御策略,着重确保锦州至沈阳的铁路线始终保持畅通,力图实现与长春的联络无阻。他部署60军两个师及暂52师驻守吉林,新7军全体及新1军两个师负责保卫长春,71军则镇守四平,而其余的主力部队则集结于沈阳周边及铁路沿线。陈诚在锦州至沈阳铁路沿线的关键城市部署防御力量,并在沈阳掌握机动兵力。一旦我军对某城发起攻势,他能够迅速调集援军,以避免重蹈秋季攻势时的被动挨打之覆辙。
随着秋季攻势的落幕,林彪便着手规划冬季的作战战略。在11月16日的指示电中,他对各部队首长说道:“去岁寒冬,我军曾趁河流失去阻碍之机,激发了全军克服艰难险阻的斗志。南、北满的部队实现了协同作战,不仅稳固了南满的根据地,更大量消灭了敌军,为今年夏季和秋季的胜利奠定了坚实基础。因此,今年冬季我们更应把握河流失去障碍的时机,实施更大规模的兵力集中作战。除了在北满留下一个纵队牵制敌人之外,我军可集结七、八个纵队投入战斗。对于较大的目标,我们能够调动四、五个纵队进行攻城,同时具备抗击援敌的能力;或者集结六、七个纵队进行运动战,仍能监视敌军。如此大规模的兵力集中作战,唯有关内我军曾有所实践。而在东北,鉴于过往的客观条件,从未有超过两个纵队用于攻城,或三个纵队用于打援的先例。因此,今年冬季将成为我们集中最大兵力作战的最佳时机,我们有能力发动大规模的运动战和攻城战,将东北的作战提升至前所未有的规模,预计能够取得辉煌的战果。”
“目前,东北敌军因昔日战败,已完全转为集中兵力守城的策略。在吉林、长春、四平一线,敌军至今不敢分兵以恢复交通;而在四平至锦州及锦州至义县一线,则以一到三个师的兵力守城,新1军的主力(两个师)以及新6军则部署于沈阳、铁岭,进行机动防御。此种态势与夏季及秋季时的情形截然不同。那时,敌人分散部署;因此,我军采取分散兵力、同时进攻多地的策略,成功地将敌军分割并予以消灭。……(如今)敌人以师为单位守卫据点,在其行军范围之内,又部署有其他师团守城和机动兵力,这正是我们目前所面临的基本形势。在这种情形下,若我军分散兵力,便难以攻克规模较大的据点,而较小的据点则不存在。因此,我们必须集中最大力量,才能攻克较大据点,并有效应对敌军的增援。为了诱使敌人分散兵力,我们也需将我军主力集中,迫使无我主力之处的敌人有所分散。据此,我们计划集中南满、北满和热河的兵力,利用今年结冰的时机,在北宁路展开作战。待锦州附近的大凌河结冰,八、九纵队出动之际,即可启动作战行动。”
“未来东北全党务必全力打造一支崭新军队,其核心在于深入群众工作。若不实施彻底的土地改革,军队的组建与养护便无从谈起。东北局近期研讨,明年力争组建100个新兵团,在干部、财经、兵工等方面,都需紧密配合这一目标。故而,全党必须再接再厉,竭尽全力。若能再增添100个团,或许能够引发战局的重大转变。”“明年战役,冀热辽根据地将成为主要依托,因此该区域的所有事务,尤其是群众工作,都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。望你能对该地区的各项工作给予指导,尤其是群众工作方面。”
在精心部署了各项事宜之后,林、罗、刘三位于12月11日向毛泽东汇报了冬季作战的具体计划。翌日,毛泽东回电表示,完全赞同他们的作战与建军策略,并对此次作战充满信心,预计“沈阳、铁岭、抚顺、本溪、锦州、葫芦岛、秦皇岛等战略要地之间的中小据点,以及广大乡村地区,乃至锦州以西、以北地区,有望全部或大部分落入我军手中。一旦实现此目标,后续战斗将仅限于攻克大型据点”。毛泽东特别指出,冬季作战结束后,应派遣八、九纵队前往冀东地区作战,力求在张家口与天津之间打开突破口,“以实现东北与华北的连通,并从东北向华中、中原及西北输送炮弹与炸药,此任务至关重要”。然而,林彪在未待毛泽东回电的情况下,便率先调度部队,于辽西地区发起了冬季攻势。
冬季攻势的启动似乎早已由天意安排。林彪日以继夜地关注着从辽西传来的电报,时刻留意着辽河的冰封情况。11月27日,辽河尚未完全结冰,一辆二纵的卡车不幸陷入河中。翌日,三纵传来喜讯,辽河已坚实地冻结,即便是2000斤载重的卡车亦能顺利通行。几日之后,辽西的气温骤降至零下24摄氏度,各部队便陆续开始了行动。厚厚的雪层足有一尺多深,战士们身披厚重的棉衣,脚蹬新发乌拉靴,在深雪中艰难前行,每小时仅能前进五里。至12月15日前后,二纵与十纵29师成功围困了法库,七纵包围了彰武,八纵则封锁了新立屯。一、三、六纵已进驻法库、新民、沈阳之间的战略要地,待命而动。四纵逼近沈阳,九纵亦从北镇向新民发起进攻。我军宛如一把把张开的巨钳,正朝着辽西国民党军的要害部位紧握而去。
沙后所战、调兵山战
陈诚获悉我军动向情报,顿时神情紧张。他随即下令,派遣驻扎铁岭的新6军22师增援法库。至12月16日,22师抵达铁岭北部的镇西堡、调兵山、沙后所等地。东总指令二纵与七纵暂缓对法库的攻击,转而包围并围歼22师。与此同时,三纵被派遣以截断敌军退路。命令一经下达,二纵的4师和5师迅速以急行军的形式抵达法库东南的沙后所和调兵山,在那里与22师相遇。
二纵4师于15日深夜抵达沙后所,随即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,紧急抢修防御工事。战士们连续奋战了一日一夜,身心俱疲,且天气寒冷。拂晓时分,敌情突现,约有一个团的敌军在装甲车辆的支援下,占领了娘娘庙。经过审问俘虏,得知敌方兵力为一团。4师随即向纵队首长汇报,并接受了攻击海防屯、切断敌军后路的作战任务。然而,中午时分,情报显示敌军实际兵力为两个团加上一个师部,纵队随即调整了作战部署。当敌人进入沙后所时,4师再次接到命令,负责剿灭这股敌军。短短四个小时内,任务发生了三次变更,连队干部甚至对攻击目标都感到模糊不清。
16日午后,第四师对沙后所发起了猛攻。当时判断敌军仅有一个营,我们有信心将其全歼。然而,由于地形侦察不足,火力准备不充分,我们便草率地发起了进攻。主攻部队误判了方向,其中第三营进展最为迅速,成功占领了敌军团的指挥部,并缴获了所有的小型火炮。然而,营长并未详细了解战况,也未及时上报,导致其他部队无法相互支援,无法进一步扩大战果。敌军迅速回过神来,迅速组织了反击,集中六零炮向我军突击部队猛烈射击。我军士兵密集拥挤在街道上,遭到敌军火力猛烈打击,损失惨重。第三营在敌军反击下损失过半,被迫撤退。沙后所的战斗陷入了僵持不下的局面。在如此关键时刻,第四师的通讯线路也出现了问题。电话机因严寒而冻住,无法摇动,电线也多次被炸断,这严重影响了战斗的指挥调度。
“在大规模的运动战中,各师、团指挥员应切实负责确保战斗的胜利,做到灵活机动、相互策应至关重要,否则将错失许多可争取的胜利。建议总部再次下令,如再有部队不能灵活机动地策应,应受到纪律的处分。”
“务必严格戒备王道屯、沙后所的作战方法。此类打法是在未对地形进行充分侦察,未待大部队集结完毕,未对兵力火力进行妥善部署,未截断敌军退路的情况下,急躁行事、胡乱冲击。只要我军各级干部严格遵守准备充分后再猛烈进攻的原则,定能横扫敌阵,取得胜利。”
在冬季攻势的初期,战局并不如预期顺利,这主要是因为部分干部存在轻敌的心理。尽管在和平时期,他们对于“四快一慢”的战术原则掌握得相当扎实,但一旦置身战场,便忘记了这些原则。经过几次挫折,他们吸取了教训,后续的战斗便显得更加严谨有序。
彰武攻坚
陈诚目睹新6军遭受重创,推测林彪即将对沈阳发动攻势。于是,他迅速调遣长春的新1军、四平的71军以及锦州的两师兵力,加强沈阳、铁岭和新民地区的防御部署。为了彻底歼灭分散的敌军,我军果断放弃了围攻法库的计划。12月19日,下达了二纵西进的命令。将第七纵队和炮兵部队划归二纵刘震司令员的指挥之下,以夺取彰武为目标。同时,第一、第三、第六纵队则在法库周边严密布防,准备迎战增援之敌,以支援彰武的攻坚战。
彰武地处新立屯北部的铁路沿线,位置略显突出且孤立。其东面毗邻秀水河子,此地曾是林彪将军挥师奋战之地,环境对他而言异常熟悉。彰武城规模不大,总面积仅一平方公里。驻守此地的敌军为49军的79师,兵力约9000人,分为三个团。敌军在彰武城周边巧妙地利用地形优势,构筑了坚实的防御阵地,挖掘壕沟,架设铁丝网,并建立起相互连通的地堡群,形成了一套支援体系。尽管敌军士气不高,但面对这样的防御,战斗仍显得颇为艰难。
12月22日,二纵与七纵相继抵达既定地域,而炮兵部队亦于23日抵达,成功对彰武形成合围。此乃冬季攻势中的首场攻坚战,其胜负将极大影响后续作战。23日,林彪向部队下达指示:“相较于去年,今年冬季天气更为严寒,待气温降至极低时,需暂停作战,待严寒过去后再行继续。因此,当前的作战时间极为有限。此次攻占彰武及打击增援敌军,我们必须下定决心,坚决予以歼灭。在战术运用上,必须严格遵循‘四快一慢’的原则,对可能的退敌,要迅速捕捉,切断其后路。然而,若敌已占据村庄,则需经过细致的侦查与部署,在火力支援下发起冲锋。对于已经溃散的敌人,则应猛追猛打。各部队在战斗中必须特别注意积极主动,相互配合,绝不可置身事外、消极避战,错失胜利良机。”
林彪的指示源于对二纵前期战斗经验的总结,二纵的刘震司令员与吴法宪政委对此高度重视,战前准备严谨细致,力求万无一失,确保必胜无败。七纵位于彰武西北,肩负着清除外围障碍的重任。指挥官贺晋年,曾为北满合江剿匪立下赫赫战功,在夏季攻势中,东总调他组建骑兵纵队。贺晋年鉴于骑兵在现代战争中的消耗较大且作用有限,向总部提出了不组建大规模骑兵部队的建议。总部采纳了他的意见,将他调至七纵担任副司令员。当时,司令员邓华因伤病在哈尔滨休养,七纵的指挥重任便落在了贺晋年肩上。他对此次战斗同样给予了高度重视,下令各师投入超过一天的时间,对地形进行反复侦查,精心选择突破口。19师突击队的班长和战士们轮流查看地形,将敌人的火力点和进攻路线摸得清清楚楚。
12月23日午后,外围战事正式拉开序幕。我军七纵二十师的突击部队英勇无畏,仅耗时两小时便成功夺取了彰武城外围的战略制高点——高台山。翌日,即24日,二纵六师攻克了沙陀子敌军碉堡群,为我军炮兵提供了绝佳的射击阵地。25日,五师与六师分别占领了城东与城西的苗圃,而十九师则控制了车站。至27日黄昏,六师彻底清除了南关的敌军阵地,七纵亦肃清了城西的堡垒群。经过三天的激烈外围战,我军已成功拔除彰武城外围的所有据点,将这座小小的彰武城紧紧包围。
二纵指挥员展现出了非凡的耐心,林彪亦未对他们施以催促。原定于24日的总攻计划,经多次推迟,最终确定于28日实施。二纵与七纵的营级以下干部,多次前往城外仔细观察地形,精心挑选突破口,并积极准备攻城的爆破装备。纵队领导特别强调与炮兵部队的协同作战,明确规定了:发射两枚信号弹,炮兵即展开毁灭性打击;一旦第一梯队团指挥所发出三枚信号弹,炮兵便实施延伸射击。在步兵冲锋时,若需要炮火支援或是暂停炮击,均有相应的信号进行指示。
12月28日凌晨,攻占彰武的总攻战正式拉开序幕。二纵部队在城东南角担任主攻,而七纵则负责城西北角的助攻。炮兵的表现尤为卓越,他们将66门榴弹炮安置在距离城墙仅有800米的距离进行射击,山炮和步兵炮则推进至前方200米内进行攻击,最近的距离仅敌军50米。在这样的短距离内进行精确射击,其精准度和威力倍增。当榴弹炮开始对城墙进行猛烈轰击时,密集的炮火迫使敌军蜷缩于地堡之中,不敢抬头。短短6分钟内,城墙被轰开了30米宽的巨大缺口,五师十四团的勇士们趁机涌入城内,连续击退了敌军的两次反扑。与此同时,七纵部队也成功突破城墙,如同两把利刃直刺敌人心脏。我军在巷战中与敌军展开了近身肉搏,步步为营,尽管敌军在城中心的集团地堡中顽强抵抗,但在二纵的多面围攻下,最终被彻底消灭。从总攻开始至战斗结束,仅耗时4个小时。敌79师师部及三个团共计8000余人,除1800余人被击毙或受伤外,其余全部被俘。
彰武之战虽已落幕,第七纵队尚未来得及清理战场,便接到了东总急令,指示他们即刻向大虎山进发,以扩大战果。与此同时,一、八、九纵亦被命令向黑山、大虎山挺进。大虎山之敌闻讯后纷纷溃逃,第七纵队于是留在彰武进行休整。此时,陈诚察觉到我军一、八、九纵向南调动,第四纵队在辽阳至沈阳一线展开破袭,第二纵队与第七纵队在彰武进行休整,他判断我军兵力分散,故而部署在新民、法库、沈阳三角地带集结兵力,意图与我军第三、第六、第十纵队进行决战。
1948年1月1日,陈诚集结了其全部机动部队,分别沿沈阳、铁岭、新民三地,向北呈扇形展开攻势。新3军、新6军的主力部队负责右翼,新5军的195师和43师则负责左翼,而新1军与71军的主力则居中,形成一股声势浩大的进攻势头。
公主屯灭新5军
“务必坚守公主屯,并趁机消灭部分敌军。”1月3日,他向一、二、三、七纵下达了作战命令:“我军必须集中四个纵队的兵力,围歼公主屯周边的敌人。”
在军长陈林达的领导下,国民党新5军的两个师于1月1日乘坐火车从沈阳启程,抵达巨流河车站后下车。部队沿着公路向公主屯进发。陈诚将军为他们准备了十天的粮食和弹药,他们自信能够迅速解决战斗。于是,部队临时雇佣了当地百姓的大车,携带三天的口粮和必需品,其余物资则存放在巨流河车站,待卡车运送。2日,新5军的先锋部队抵达公主屯、黄家山等地,与我军第六纵队发生了小规模交火。陈林达将军将军部设在安福屯,催促第43师及侧翼的第195师继续向前推进。至1月3日,一场激战正式爆发。第195师以两个团的兵力向我军十里堡、五家子阵地发起猛攻,而第43师则向黄家山发起攻势。战斗从清晨持续到黄昏,我军第六纵队第16师坚守阵地,虽在敌军炮火中遭受损失,但毫不退缩。尽管第43师占领了黄家山的一个制高点,但新5军在当天的战斗中并未取得显著进展。
此刻,我军四支主力纵队正急速向公主屯进发,对敌新5军实施严密包围。4日上午,43师持续对我军位于公主屯北部的阵地发起猛烈攻势,六纵的勇士们与敌军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,阵地三度易主。尽管敌人炮火凶猛,但他们最忌惮近战,一旦冲至阵地前沿,便被我军击退。这一天,至关重要,黄昏时分,敌军察觉到六纵的大规模增援部队抵达,随即命令重型炮火猛烈轰击。我军面对呼啸的弹雨,依然奋勇向前,毫无退缩之意。十里堡与叶家窝棚方向的敌军在我军主力部队的沉重打击下,慌乱中丢弃阵地,向后溃逃。195师主力撤退至安福屯,与陈林达的军部挤在一起。
陈林达意识到自己正陷入险境,遂紧急发电报向陈诚求助,迫切要求廖耀湘率领的新6军火速靠拢支援。同时,他还请求陈诚同意新5军撤退至巨流河,以期摆脱被围困的困境。接到电报后,陈诚惊慌失措,立刻召集参谋幕僚进行紧急会议。副参谋长赵家骧建议新5军应迅速撤离公主屯,与辽河以南的部队汇合,共同抵御共军的进攻。尽管陈诚表面上表示赞同,但他内心深处却对新5军的危局持怀疑态度。在战事中,他的犹豫不决和优柔寡断暴露无遗。东北行辕的官员大多是杜聿明的旧部,他们对陈诚早已心生不满,此时纷纷置身事外,静观其变。经过一天的拖延,陈诚终于下令新5军撤退至沈阳,然而此时已为时已晚,我军早已布下天罗地网,新5军陷入绝境。事后,新5军的幸存者在向南京国防部的报告中指出,他们失败的主要原因在于“部队长官未能将实际情况详尽报告给上级指挥机关,导致信息不畅,酿成重大误解”。“部队高级指挥员过于谨慎,缺乏果断,违背了灵活应变的原则。”“增援部队因交通原因未能及时抵达,导致孤立无援。”
实际上,新5军在遭受包围之际,国民党其他部队曾试图向公主屯一带实施增援。然而,他们遭遇了我军打援部队的坚决抵抗。新3军和新6军被十纵成功阻挡在距公主屯东部约二十里的石佛寺与黄家山地区。而新1军及71军则被一纵与三纵牢牢封锁在辽河南岸。林彪特别向十纵下达指示:“面对敌军,必须保持冷静,坚持顽强防御,并灵活进行小规模反击,坚决摒弃畏首畏尾的游击作风。敌军攻势虽强,但只要我们能够抵挡住数轮冲锋,敌军便不敢再轻易进攻。”尽管十纵是新成立的部队,但在梁兴初司令员的指挥下,29师与30师英勇无畏,成功抵御了敌军的猛烈进攻。
6日与7日,正当二纵、七纵对新一军发起猛攻之际,新三军第五十九师与新六军第十四师各派出两个团的兵力,轮番对黄花山上的十纵阵地发起攻击。数十门火炮将高地上的积雪轰得融化,然而我军战士坚守阵地,毫不退缩。待敌军冲锋至近,便纷纷投掷手榴弹,跳出掩体与敌人展开肉搏。敌军凭借优势炮火和持续进攻,一度占领了高地,但当晚我军两个团采取迂回战术,成功夺回阵地。敌军不敢在夜间交战,只得不断向空中发射照明弹以壮声势。国民党军队惯于采取狡猾战术,让他们拼尽全力去救援他人,损耗自己的实力,没有人愿意这么做。新六军经过一番攻势,也终于不敢再硬碰硬。
在逆境之中,新5军仍顽强抗衡。1月5日,第二纵队第六师遵令北进至公主屯一带,与邻近部队合力围剿新5军之195师。翌日破晓时分,先头部队第17团抵达王道屯。几乎与此同时,第七纵队第57团亦从另一侧迅速抵达,将村庄团团包围。王道屯仅余三十余户人家,依据此前获取的情报,此处乃是敌军的野战医院,并无主力部队驻守。我军占领此处,旨在切断闻家台前后联络,将敌军分割。然而战场风云变幻,195师在我军猛烈攻势下节节败退,此刻王道屯内有195师一团的兵力守卫。他们伐倒大树横亘于村外,同时在院落墙壁上开凿多处枪眼,布下防御工事。
“村子是敌人的医院,5连已经勇闯敌阵,你们必须迅速跟上!”6连同样未及充分准备,便匆忙投入了战斗,由于缺乏火力支援,多次冲锋均以失败告终。最终,2营营长不幸中弹牺牲,教导员也身负重伤,全营损失惨重,不得不撤退。
王道屯战斗经验
二纵6师17团的攻势遭遇重重困难。由于缺乏充分的侦察,他们向师首长汇报称:“王道屯之敌兵力最多不超过一个营。”师部遂指令17团为攻坚部队,并配备了两个炮兵连予以支援。午后,经过一番炮火准备,第一梯队3连奋勇向前。然而,由于队形过于密集,他们在突破口遭遇敌军火力封锁,导致伤亡惨重。二梯队1连未能另辟蹊径,仍旧沿着3连的路线猛攻,结果暴露在开阔地面上,同样遭受了敌军的猛烈炮火。此时,师首长方才意识到王道屯至少有团级兵力,于是命令18团2营前来支援,16团作为预备队。此时天色已近黄昏,敌军弹药即将耗尽。六纵17师的57团重新集结力量,从西南方向发起突破。守敌开始动摇,17团随即投入预备队2营,最终击溃了敌人的防线。敌军溃不成军,向南逃窜。在二纵、六纵的联合追击下,敌195师的585团被全歼,击毙300余人,俘虏800余人。王道屯之战后来被林彪视为莽撞作战的教训,同时也揭示了战斗的残酷性以及我军战士的英勇顽强。
新5军此番行动,仅携三天粮草及基本弹药,其余后备物资悉数囤积于巨流河车站。然天寒雪深,军用卡车无法前行,遂计划雇佣当地大车运输,不料后路亦被我军封锁。陈达林于安福屯军部焦急地期盼陈诚前来解救。6日下午,天际传来飞机的轰鸣声。一架空军的运输机穿梭于黄家山、安福屯、闻家台,向新5军据点空投弹药。然而,由于敌人已被我军分割包围,大部分物资不偏不倚地落入了我军阵地。新5军的欢呼声很快转为愤怒的咒骂。随即,我军的炮火如雨点般倾泻向敌军阵地,195师遭受重创,节节败退,随军部从安福屯撤退至前闻家台,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。与43师的联络亦告中断,陈林达无奈之下只得重新整编部队,将直属队及195师尚能作战的士兵重新部署,搜集弹药,并向大家谎称援兵将于7日中午抵达。
1949年1月7日,标志着新5军的终结。上午8点40分,我方炮兵司令部下辖的三个炮兵团,集结了六十余门火炮,对被困于闻家台与黄花山两村之敌军发起了猛烈的炮击。敌军顿时陷入混乱,失去了抵抗能力。二纵五师趁机对闻家台发动了猛攻,迅速突破村界。敌军无法抵挡,向东北方向溃逃,却被六师成功拦截。二纵的战士们喊杀声震天,将敌军分割包围,最终在村外的空旷地带予以全歼。在黄家山,43师的残敌也被六纵彻底肃清。随着午后战场的枪声逐渐消散,新5军军长陈林达、195师师长谢代蒸、43师师长留光天以及一万三千多名官兵成为了俘虏。此外,还有七千余人被击毙或受伤,全军共计两万余人被全数消灭。我军缴获了各类火炮两百多门、轻重机枪七百多挺、步枪与冲锋枪六千余支,以及运输车辆一百三十多辆。然而,此次战斗我军亦付出了高达一万人伤亡的惨痛代价。
顺利攻克新立屯
公主屯全歼新5军,极大地震撼了敌人。附近各据点的国民党守军处于一片混乱之中。林彪不让各部队休息,立即命令一纵、八纵和独立2师前去夺取新立屯。新立屯守军是49军的26师,已被我八纵24师围困一个月,人无斗志。1月25日一纵主力到达新立屯外围,马上投入清扫外围据点的战斗。24师见势不妙,在26日夜里分三路向阜新方向突围。这些狡猾的家伙没有采用惯常的方式,而是乘一纵和独立2师之间的空隙,避开大路,学着我军的样子翻穿大衣、头裹毛巾,闷头行进。碰见哨兵就假冒八纵的番号,企图悄悄溜走。我军一支行军的队伍与他们擦肩而过,居然也没发觉。等过去之后,干部们才感觉不对,战斗还没打,怎么会有部队向外撤呢?于是赶紧报告上级。纵队首长听说敌人跑了,命令各部以营为单位连夜去追。天亮时追了几十里,终于把敌人抓住。这些敌人倒也聪明,跑不了就拉倒。我军冲上去,他们也不反抗,缴枪投降。一纵、八纵几乎没什么伤亡,就俘获了26师7000多人。
经过彰武、公主屯和新立屯三次战斗,我军连续获胜,林彪决定让部队休整一个时期。停战的原因一是部队疲劳,二是严寒的天气。1947年的冬季比1946年“三下江南”时还冷。公主屯战役期间,夜间气温降到零下三四十度。部队夜间作战,伸出手来几分钟就冻得失去知觉。即使穿上大衣、棉鞋、带上棉手套,在工事里卧一会儿也会冻得爬不起来。所以有的战士宁肯被炮弹炸伤也不愿意趴在雪地上冻僵。当年后勤工作没经验,发给部队的乌拉鞋做得挤脚,走些日子就裂开了。加上野外作战经常吃不上热饭,战士体内热力消耗很快。东总1947年12月31日给军委的报告中说:“特别因为东北村庄散小,大兵团集中作战,有时不能宿营。战士棉衣鞋袜被汗水及雪打湿,停止或宿营时往往得不到烤干和温暖的休息,部队遇到大的非战斗减员。自冬季攻势以来,不到半月,已冻伤8000余人。其中很重的约1/3,有一部分将成残废。”在战斗过程中,总部一再告诫各纵队注意防冻,并将部队的防冻经验互相通报。林彪指示程子华、黄克诚调八纵打新立屯,特别强调“只要不至于冻死人和冻伤人时,望即开始行动”。在公主屯战斗结束后,林彪立即命令各纵队在休整中抓紧时间缝补衣鞋。
我军强大的冬季攻势和歼灭新5军的胜利,极大地震动了陈诚和蒋介石。陈诚急得胃病发作,卧床不起。他一面将驻辽阳的52军和驻四平的71军主力紧急调往沈阳,稳定局面;一面向蒋介石告急。1948年1月10日,蒋介石带着国防部次长刘斐、陆军副总司令范汉杰飞到沈阳,召集军事会议研究对策。
参加会议的国民党高级将领们个个提心吊胆,不知蒋介石又要拿谁问罪,追究责任。郑洞国估计廖耀湘在新5军被消灭这件事上难免要担风险,私下找刘斐说情。当蒋介石铁青着脸在陈诚陪同下进入会议室时,众将领站得笔直,心里却在咚咚地跳。
果然,会议一开始,蒋介石便大发脾气,痛斥东北诸将领指挥无能,作战不力,将好端端的队伍都一批批送掉了。他愤怒地责问大家:“你们当中绝大多数是黄埔学生,当年的黄埔精神都哪里去了?简直是腐败!像这样下去,要亡国了!”蒋介石尖叫的声音带着颤动,吓得大家连大气也不敢出。蒋介石骂了十几分钟,又矛头一转指向第四兵团司令廖耀湘和属下的新6军军长李涛,斥责他们不服从命令,拥兵自保,见死不救,致使新5军全军覆没。声称廖、李二人要对这次惨败负责任。
蒋介石刚一说完,廖耀湘、李涛就站起来申辩说,他们从未接到援救新5军的指示,所以不能对此负责。而陈诚则说他曾要罗卓英给廖打电话,命其就近为新5军解围。这样一来,情况就说不清楚了。廖耀湘本来就对陈诚在东北的所作所为十分反感,看到陈诚要他当替罪羊,当然不肯代人受过。在场的蒋介石也很尴尬,陈诚和廖耀湘都是他的亲信,不知该处分谁才合适。争到最后,陈诚作为东北军事最高长官,总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。他只好沮丧地站起来说:“新5军的被消灭,完全是我自己指挥无方,不怪各将领。请总裁按党纪国法惩办我,以肃军纪。”蒋介石只好改口说:“仗正在打着,等战争结束后再评功过吧。”说完就离席而去。陈诚又说了几句自责的话,最后表示:“我决心保卫沈阳,如果共产党攻到沈阳,我决心同沈阳共存亡,最后以手枪自杀。”
“教师爷”陈诚黯然离去
蒋介石这次沈阳之行没有解决任何问题,但东北我军的冬季攻势并没有停止。陈诚深切感到各军将领不肯与他合作,这个局面很难再维持下去,心烦意乱导致胃病的加重,无法履行长官的职责。心灰意冷之下,他请夫人走宋美龄的门路,要求辞去东北行辕主任之职。总算得到了蒋介石的批准。
历史是如此无情地嘲弄陈诚,五个月前他刚上任时,何等踌躇满志,大刀阔斧地想打开东北局面,在蒋介石面前露一手。谁知他比杜聿明、熊式辉还不如,连吃败仗,众叛亲离,变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。1948年2月5日,他乘飞机悄悄离开沈阳后,东北国民党内舆论大哗。大家都骂陈诚是草包、骗子,口上说要与沈阳共存亡,紧急关头却抛下一切,自己溜之大吉了。东北军元老马占山怒斥陈诚:“你来得去不得!”在4月的南京伪“国大”会议上,东北代表高呼“杀陈诚以谢国人”。吓得陈诚躲进上海陆军医院,再不敢出头。
2月14日,《东北日报》发表新华社的评论《教师爷滚蛋了》。评论将陈诚比喻为京剧《打渔杀家》中那个专横跋扈又没本事的“教师爷”,对陈诚在东北的“政绩”进行了无情的嘲讽。评论分析陈诚失败的原因,一是他反共反人民的本质所决定,二是他的骄傲自大、刚愎自用、指挥无能、轻率盲动的必然下场。评论特别指出:“陈诚的这次下台,也是和统治集团的内部矛盾相联系着的。当陈诚来到东北时,在他的‘恢复优势’的‘雄图大略’里,也还包含着一个不小的‘树植私人势力’,‘独霸东北江山’的目的。因此,在他上任伊始,就在所谓‘励精图治’的幌子下,狠狠地将他的宿仇杜聿明整了一下。他不仅在一切场合下,痛加攻击杜聿明的指挥失当,而且还扣押杜系将级军官11名,并将杜系人员大加撤裁和调动,换上他的亲信。此外,对于地方杂牌部队,他更是有意识地让他们送死叫他们打头阵,被围时也不增援,被歼后索性就取消番号。这样,就将旧东北系的49军、53军,和云南系的60军、93军等部,全部或局部的消灭在反人民的内战里。而他自己也就落得个众叛亲离,剩下一个孤家寡人一败涂地而去。”后来有的国民党军官看到这个评论,也从心里感到共产党说得有理。